《后资本主义:通向未来之路》(PostCapitalism: A Guide to our Future)
作者:保罗•梅森(Paul Mason)
听到维基百科(Wikipedia)这个词的时候,你会想到什么?对于我们大多数人而言,答案很可能是“有用的信息”。毕竟,在问世后的10年里,维基百科已经成了现代生活中的一个主要工具,很难想象如果没有维基百科,人们该如何完成他们的作业或者研究。
但对英国著名经济记者保罗•梅森(Paul Mason)来说,这个在线百科不仅仅是一个便利的知识资源;它还象征着一个正处于革命边缘的世界。因为他认为,在资本主义主导西方世界达两个世纪以后,这一经济制度已出现了严重功能障碍:不平等在扩大、气候变化在加速、国家正受到不利的人口趋势、债务负担和选民的不满等众多因素的困扰。
然而,和许多资本主义的批评者不同,身为第四频道新闻(Channel 4 News)经济编辑和《卫报》(The Guardian)专栏作家的梅森并不心存绝望;他认为,只要我们能利用维基百科所体现的一些革命性理念,我们就能够以一种和卡尔•马克思(Karl Marx)笔下一样戏剧化的方式颠覆资本主义制度,或者还更为高效。实际上,在梅森看来,维基百科正是一种可能的后资本主义美丽新世界的缩影。“资本主义是一个复杂的、具有适应性的制度,这个制度已经到达了其适应能力的极限,”他高呼:“一旦资本主义无法再适应技术变革,后资本主义必然到来。”
对此,一些读者可能不屑一顾。还有些人可能会感到乏味。毕竟,这种左翼批评言论并不新鲜。而且,尽管梅森的论述富于激情——他并不掩饰自己对全球精英的轻蔑——他的文章有时充斥着强烈的愤怒,以至于让人感到尖厉刺耳。
但即使你热爱当前的资本主义制度,这本书也不容错过。梅森将许多思想线索交织在一起,提出了一组引人入胜的想法。文中有些部分的内容过于庞杂——他进行了广泛研究。但有关“后资本主义”的中心思想值得左翼和右翼的广大读者阅读。
梅森的出发点是断言当前的技术变革对现代经济至少有三大影响。首先,“信息科技减少了工作的需要”——或者,更确切地说,减少了人作为劳动者的需要。因为自动化正以惊人的速度替代人的工作;事实上,牛津大学马丁学院(Oxford Martin School)2013年发表的一份报告估计,美国有一半工作在一、二十年后很可能消失。
梅森认为,有关IT革命的第二个关键点,是“信息产品正在侵蚀市场正确形成价格的能力”。网络信息的一个要点是它可以被无限次免费复制;我们复制粘贴一个维基百科页面的次数是不受限制的。“在我们拥有共享信息产品前,经济学的基本法则是任何事物都是稀缺的。供给和需求建立在稀缺性的基础之上。现在有些产品不是稀缺的,它们是充裕的。”
第三,“不再受市场规律和管理层级支配的商品、服务和机构正在出现”。具体来说,传统经济学家过去假定人的行为是自利的,会根据供求关系来给产品定价,而现在人们正以一种在传统经济学家看来并不总是合理的方式进行协作。“世界上最大的信息产品——维基百科——是由27000名志愿者无偿制作的,”梅森写道:“如果维基百科作为一个商业网站运营,其年收入可能达到28亿美元。然而维基百科没有任何盈利。这也使得在这个领域中几乎没有人能够取得盈利。”
梅森称,这对不喜欢当前西方资本主义制度的人具有重大意义。迄今,革命往往发生在工人们联合起来反抗精英的时候。但梅森认为这种模式已经过时了。“旧左派的目标是迫使市场机制毁灭……依靠工人阶级,杠杆则是国家,”他表示,“(但)在过去25年,失败的是左翼人士的事业。”
相反,梅森认为现在我们应该认识到,技术已经把我们所有人变成了个人主义者——但又以一种异常强大的方式用网络把我们联系起来。他希望,凭借数百万个人的力量,建立一个更加平等、公正的世界,一个不再受“作为不受控制的市场的信条的新自由主义”支配的世界。具体来说,梅西相信——或者说希望——在后资本主义的世界里,只有一部分人在半自愿的基础上,为金钱而工作;其他人将追求金钱以外的目标。他希望政府为全体人口提供有保证的收入,和免费(或者低廉的)基本服务和公共基础设施。他还希望企业尽可能地将工作流程自动化(而不是依靠廉价劳动力),央行实施金融抑制来减少国家负债。
换言之,在梅森所构想的未来,政府提供让个人蓬勃发展的框架,但国家职能已被移交给公民。人们可以安然无忧且平等地利用自动化释放出的效能,进而去追求有价值的目标,比如自愿撰写维基百科的页面。
这听起来很乌托邦。梅森也并未详细论述西方社会该如何抵达这种后资本主义世界。他也没有试图解决当今许多工会和左翼团体整日忧虑的一个问题——技术正使许多劳动者变成没有保障的“数字佃农”,而不是相互协作的、具有创新精神的人。只需看看当前围绕Uber产生的争斗和相关劳动者缺乏安全感的情况就明白了。
然而,尽管梅森的理念过度偏于理想主义,显得有些疯狂,它们是引人深思的。要记得,有关创建维基百科的想法一度也显得很疯狂。因此,这本书的主要意思或许是:在一个快速技术变革的世界,我们需要反思我们对于“左”和“右”的旧观念;网络空间正在撕裂关于政府和阶级制度的许多理念。所有派别的政治人士都应该重视这一点。给他们投票的人民也是如此。2015/8/20转自FT中文网